蝉衣与干花
徐 累
从“绣履”转到“衣钵”,这是彭薇的变局,但此种变局亦属用词上的“同义”。选材上的“同义”变奏不仅意味着才能,而且复加证明画家意识深处的唯一核心。
在《绣履记》中我提到,彭薇的作品是一种水墨“矫饰”,而“矫饰”的主体却是“空虚”。如果“绣履”可以称之为“欲望的空虚”,那么“衣钵”似乎更接近于“空虚”的极致——死亡。难道不是吗?面对这些重新抖开的锦衣绣袍,我们无法不将之与某个亡灵联系起来,尽管外观影印着钟鸣鼎食、恣意耽乐的曾在富贵,但是,生命如烟,复归于黯然,空留一纸繁华朝我们拥抱过来——“衣钵”的“动作”千篇一律,似乎叹息般地向人们诉说:“看看,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。”
彭薇的彩墨编织依然是一种追念,这种追念无主,无序,符合中国诗学对“过去的世界”惘然有失的情感记忆,所以,这不是孤立的相逢,而是历史的总体忧思,就像孟郊《秋怀》中的诗句:“古骨失浊肉,古衣如藓苔”。只是这种生命坍化以后的“藓苔”被放大了,绘画的香料点染表面的诗意,我们陶醉其中,几乎忘掉那些失去的东西,忘掉彩墨瘢痕覆盖的“虚无”。
生命之壳往往比生命更加完全、持久和深刻,比如蝉衣与干花。彭薇的“锦衣绣袍”亦仿佛, 它用美丽的花饰使失落的情感凝聚成形,让我们的惊讶在脆弱中精致。